明镜 发表于 2010-8-10 21:26:17

央莫龙(续)


水一样的月光将大山洗得洁白,明亮的星星在天上闪烁,深夜里一股凉风从央莫龙山上盖下来,我盖着厚厚的棉被呼出热气,这热气和牛场上的牦牛味道混合在一起,化成一种催眠的药物,终于使我在一天的激动后慢慢安静下来。

我梦见自己走上了一条大冰川,冰川上面全是大的裂缝,有的裂缝像峡谷一样深不见底。从央莫龙,中峰和卫峰下来的冰川在一个大峡谷口汇成一股,将巨大的冰舌伸进了主峰前的一个大山包里。对面,一个火山口似的山峰在其狰狞的大嘴里向上吐出满天的白云,在它的身后,另一座更加险峻的山峰如同唐卡上的四臂金刚,它那饱含珍稀矿物质的山体显露出一种忿怒的面容。 四臂金刚是代表力量,它自性为佛,外显忿怒之菩萨的象征,其法力以摧毁,降服为主导,身怀降服一切的密宗大法。

四臂金刚在我梦里出现,无疑是因为我骚扰了这里的安宁。

突然,我发现脚下的冰川在收缩,四周发出一阵山泥崩塌的轰隆声。冰川收缩后,大量的岩石和冰块坠落下来,它们在碰撞中发出激烈的火花。我在慌乱中找到一个形如猿猴的大石头,在它的身后躲了起来。 渐渐地,冰川的收缩停止了,大冰舌原来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白,雪山上的融雪水流下来,马上就将这空间填满。这时,我发现自己又被大水包围,退路已经被切断,四周全是面貌狰狞的山峰。这地方只有一个出路,就是顺着大冰川一直爬到顶峰。我想,完了,我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找麻烦,现在谁也救不到我。以前,我曾多次幸运地脱险,然而这一次,党结真拉山果然名不虚传,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外来人在命中注定要受到某种考验或艰难险阻,我发现自己被冰雪淹没,我的身体开始感受到一种轻飘,。。。。。。,

我从梦中惊醒,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六点了。于是我推开窗子,见到山谷的下面在月夜里已经积累了一片云海。东方开始发白,这云海也开始涌动,云海的波浪顺着森林的边缘朝上爬,我看着白云涌进了我们的牛棚。

看着眼前的云海和身后那闪烁在阳光下的主峰,我一阵激动,只想朝着这雪山走去。是我向它走,还是它在拉我?总之,我有强烈的冲动去走近它,了解它。如果说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逃避现实的话,那么这其中必定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我现在无法解释罢了。我命中注定要见到的一些东西那还是应该去兑现的,这大山里有一种原始的野性和圣洁的力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山都是这良好生态的一部分,我必须像野人一样去感受。起码,我必须要用执着来弥补虔诚的不足,去接收神山的祝福或惩罚。

云海前,一首巴塘民歌似乎随风飘来:

世上有多少美丽的风景,
此刻我只想走近这座雪山,
一旦乌云突然降临,
求神拜佛也难见到它神圣的目光!

天地有多少流逝的时光,
此刻我远离那尘世的忙乱,
一旦命运突然改变,   
日思夜想也难见到那梦中的姑娘!

高原上的人们是辛苦的,扎西多杰四点就起来了在外面挤牛奶,他要在天亮前完成挤奶,然后把牛全部放上高山,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再上山把牛赶回来。山里的生活简单但是艰苦,扎西多杰四十多岁,从小他每年的夏天都是在这山上度过的。今天,他比平时起得更早,因为我们要请他当向导。他要带我和格桑尼玛去找一个冰川蜕化后形成的冰磔湖,和一个像绿松石一样的神湖,然后我们会视情况找机会翻越垭口再到亚莫措根。

我和往常一样,总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

我们走出牛场,穿过一个茂密的原始森林,很快就来到了四千米高的荒山地带。扎西多杰和格桑尼玛像兔子一样的往滑石山上窜,我却跟在后面不断地停下来喘气。我的速度起码比他们慢三倍,于是他们俩悠闲地走在前面,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着我在下面与缺氧和碎石搏斗时的情形,他们一定觉得惨不忍睹。不过,他们也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们不断地停在一些奇怪的石头面前顶礼膜拜,在一个泉眼,格桑尼玛用空的矿泉水瓶慢慢地装了两瓶。他对我说,这水他带下山去,党巴乡上的人们抢着要,据说这是一种可以治胃病的神泉。

我们爬上一个滑石山坡的时候,正好太阳越过了对面的山顶,一缕缕彩色的光芒照射在山坡上,如同佛光在指引着方向,我心中一阵激动,心想,翻过这个高坡,也许那个神秘的冰川口就近在咫尺了吧?

令人沮丧的是,翻过了这道滑坡,前面是更加荒野的乱石山,我们的到来惊扰了一群盘羊,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令人惊叹的敏捷窜上高坡,我连照相机都还没有拿出来,它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荒野的地方,曾经吸引了不少登山爱好者的亲睐。我们来到一个草坝子坐下来休息,格桑尼玛和扎西多杰给我讲了近几年来登山爱好者在这座山峰面前的遭遇。央莫龙,虽说只有6060米的高度,其攀登的难度却在四川的山峰中首屈一指。2007年3月,全国攀岩冠军刘喜男在这里坠崖丧生,至今还没有找到遗体,2009年10月,刀脊登山队再次对央莫龙峰发起冲击,还是没有成功,最后他们放弃了攀登央莫龙,而是选择了攀登党结真拉峰。几年前一个日本的登山队也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而放弃了攀登央莫龙峰而改登了党结真拉峰。

据当地人说,央莫龙峰正面叫阳山,背面叫阴山。阴山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在中峰和央莫龙峰之间有一道宽度达一公里多的冰川,从阴山上来(亚莫措根方向),必须跨越这道冰川才能到达可行的登山路经。然而,这道冰川到处是裂缝与陷阱,特别是大雪以后,许多地方的裂缝被盖住,要想跨越这一公里多宽的冰川难度相当大。而阳山则气候相对稳定,可直接进入冰川口顺央莫龙的北峰和冰川的结合处往上攀。但是,过去因为没有路,从山下的党巴乡到冰川口起码需要两天的时间,于是,登山的人们都选择了走亚莫措根的方向。

经过尽八个小时的攀爬,我们终于抵达了冰川口,在这个口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中峰那刀脊一样的峰顶和横贯三座山峰的冰川峡谷。风云之下,冰雪之上,在这荒山野岭,雄峻的山峰和冰川峡谷显示出凛冽的威严和神圣,使人对神山油然起敬,同时,也对那些敢于挑战巅峰的人们产生一种敬佩。

主峰下面,有两个颜色绝然不同的海子,一个像乳黄色的翡翠叫央措,另一个像碧蓝的绿松石叫尤措,央措据说是神山浸泡宝石的地方,而碧蓝的海子则是仙女赠给神山的茶碗。

对于外人来讲,这两个海子是神山的秘密。在这里,荒漠与苍凉本身就是美丽,原始与真实使这美丽转换出多种出人意料的变形。能与这样的地方结缘就是最大的满足。这一天,山上的每一片花草,每一条溪流,每一座山峰,都在一如既往地演绎着自然的美丽,云彩也令人惊讶的十分配合,让出了央莫龙主峰让我们一睹神山的风采。

到了这两个海子,我的完美的亚莫措根穿越计划也开始破灭。

格桑尼玛和扎西多杰一致否认没有垭口可以翻越,我们在山下看到的那个U型垭口是个正在崩塌的滑石山,无路可攀。到了这里,格桑尼玛说,送君送到冰川口,生活在这山里的人们从来没有超越过这个点。现在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原路返回,二是直接攀上央莫龙峰,三是进入冰川峡谷跨越一公里多宽的冰川抵达山后的亚莫措根。

很显然,格桑尼玛和扎西多杰只愿意走第一条路,更加显然的是,我也不是独自走第二和第三条路的料。于是,我们决定拜别神山,回到山下的人间到小卖部买一瓶王老吉缓解滋润一下已经被高原的太阳晒得起泡的嘴唇。

我们刚刚做完朝拜站起身,就听见对面央莫龙山峰上发出雪崩的巨响,紧接着,几块巨大的山石从山上坠落下来,落进了那个乳黄色的海子里,这时我们才知道,这个海子很浅,马上就要干枯了。很明显,即使这样吉祥的地方,其生态也受到了全球暖化的影响。

雪崩扰动了山上的气流,一会儿,乌云降临,遮住了神山,一阵冰雹随之而来。

我们赶紧下山,不想再骚扰这雪山的宁静。海子边上有一只老死的盘羊,身体已经风化,只剩下羊角,我们把这羊角放在了央措的边上,希望这苍老的牲灵能借助神湖的力量而变成永久不化的宝石。

下山到了山腰的寺庙里,我从活佛那里打听到另外一条穿越亚莫措根的路,他告诉我说,这一条路远一点,但是里面有更多奇妙的山谷,海子和冰川,而且可以一览党结真拉山三座山峰的全貌。

这消息无疑又像那似乎具有磁力的神山一样吸引了我,我还没有下山,新的计划又在开始酝酿。

活佛说,不用急,你明年再来吧?到时候我告诉你们怎样走!

友多 发表于 2010-8-13 15:43:38

好美的雪山、好美的湖:P :P

西行7556 发表于 2010-8-20 12:58:53

期待你的继续,是今年还是明年?

明镜 发表于 2010-8-21 11:30:56

回复 3# 西行7556 的帖子

很想现在就去,但可能要等到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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