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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水"的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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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6 22: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图 西部时报记者 卢猛

岷江福塘电站福塘段高店村的董大爷和老伴看着院落里堆放的一大堆没结起包的莲花白犯愁了:“你看,别说结包,就连菜叶都是枯焦的,缺水啊,今天我们队里用4台抽水机也没打出多少水来。”
“江里的水哪去了?”记者问。“从洞里走了,电站发电去了。”董大爷望着门前岷江干涸的河床答道。
“这样的断流有多长时间了?”记者问。
“从去年的十月到今年的五六月,有半年了。”董大爷答,“现在鱼也没的打了,1斤岷江鱼要卖百多块的,靠这个当副业的村民现在要打点鱼都得跑到上游或者下游有水的地方去。”
更令董大爷和老伴盘算的是:“按说电站修好了,我们能用点电解决靠砍山柴的烧火问题,国家也要求退耕还林,可我们这里和前面的三官庙村却经常停电,村民还是要进山砍柴。而且,电站修好以后,我们的收入却下降了二三成。这堆莲花白不是又白忙活了?都说国家缺电,我们也没要求支持,但是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烧火问题呢?”
老人停顿一下,接下来的话仿佛从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褶皱里挤出似的:“你说这江真就脱了水?我们好多代人都是生活在这山里江边啊。”
记者驱车走完该“脱水”段落,里程表显示为18公里,而下游不远处还另有5公里的“脱水”段落。
杂谷脑河,岷江一级支流,从流入岷江的入口往上至发源地鹧鸪山157.4公里,因为“水流湍急、落差巨大”而被水电项目看好。
3月30日,记者驱车从狮子坪的一座在建电站返回时粗略地作了个记录:红叶二级电站往下“脱水”5公里,经过两公里流量很小的河道后,又有6公里的“脱水”,再往下约有10公里的河床80%袒露着……沿途许多电站距离仅隔两三公里。
一位当地人告诉记者:“这地方断流好多年了,泥石流一下来,就堆成土坡,以前都会被水慢慢冲刷干净,现在的水流量根本就冲不走。”
当地一位“仅表达个人看法的”机关干部忧虑地说:“问题还不止是你看到的那些地段出现断流,随着电站的增多,脱水段还将继续增加。”
孟屯河,岷江的支流。成都一媒体在报道该处不满30公里的河谷要修建5座电站时用了这么一句话:“长江上游的电站建设已经进入到最后一公里的争夺。”
“河谷里旅游资源非常齐全,是离成都最近的、雪山最多的景区。从海拔5527米的雪隆包往下,雪山、海子、草甸、乱石、瀑布、急流……应有尽有,物种也极为繁多,牛羚、盘羊、獐子、熊、猴、锦鸡等多种珍稀野生动物栖居雪山原始林带,还生长着取之不竭的虫草、贝母、雪莲、林芝等名贵药材,被《中国国家地理》划入大香格里拉区域,具备了国家级生态景区的自然条件和基础。”川籍摄影家向心杰在神情并茂地“话说”孟屯河谷时,记者想到的是八个字:一往情深,情有独钟。
2003年底,向心杰在自己的摄影专集《孟屯河风情》里以《孟屯河,我的母亲》为题这样记录了自己的情感:“同岷江上游恶劣的生态状况相比,母亲或许有幸逃过了一劫。”但是,孟屯河谷留给向心杰这份不染尘埃的宁静没过多久就被电站施工的机器轰鸣声打破了。
原来清澈见底的回龙滩早已变成砾石遍地的干旱沙石场,岷江多处断流,这种轧干似的开发已把岷江弄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徐晏鹏,一当地家庭式旅游接待站的主人,记者到时,他正好从成都联系旅游合作项目返回。在和记者的交谈中,他的兴奋和忧虑始终掺和交织在一起:“和旅行社的合作都谈到投资方面了,但却给不了人家要的一些基本合作方略;游客也联系好了,但施工工地、机器轰鸣和扬尘也着实大煞风景;就是对你们,我也不好意思,现在还缺着水呢,我想把接待条件给改善一下,想投资,但又怕受到影响以后,没有游客了……”
在跟随他妻子买菜的路上,记者看见这条河谷间小路的两旁有这样的家庭式接待站约20家左右,有的接待站正在扩建,为行将到来的“五一”长假作准备。
据了解,这里的旅游,凝结着几任乡干部和当地老百姓的心血,在资金困难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雕琢成一个雏形。去年这里来的游客、尤其是探险游客达到四五千人,比该县其他景区任何一处都不差,游客不仅有来自成都和附近省份的,北京、上海、广东、福建等地的也有许多。
“这条溪水是从哪里流下来的?”记者看着沿路而下、石头砌成的一条水槽正“哗哗”流淌的水问道,“怎么这么浑浊啊?”
“沟里流出来的,原来好清亮哦,我们都喝这个水。现在被上面修电站的用来洗沙,就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也不喝这个了,而且水流也小,连水磨也带不动,村民连包谷都磨不成了。”徐妻边回答边把记者带到一个石头砌成的圆形水磨房。如今,水磨已经闲置在那里。
徐父从外面回到家中,他高兴地对几天没见面的儿子也对记者说:“昨天县长来乡里了,表态了,老君沟电站不修了。”
在这条标注29公里长的河谷上,记者记录的“脱水”长度达8公里,直抵杂谷脑河,途中还看见一条流向该河谷的河沟干涸地蜿蜒于山谷中,看不到尽头。
沿岷江继续北上至一个叫姜射坝的在建电站处,记者站在齐山腰的公路上被对面山下几乎堵塞江道的大堆砂石惊呆了。
一建设单位的项目负责人告诉记者,自己大学时也曾是个环保志愿者,所以“自己心里也很难受”,他说:“江水一旦十几、几十公里的进入隧道,那么对断流段落的生态破坏将极为严重,甚至不可能恢复。”
“脱水”对气候、生态的影响是严重的,没有水的蒸发就没有降水和滋润,能见的物种和不可见的物种就会消失,岷江鱼就快完了。
当地两位长期从事河道管理工作的干部对记者说:“脱水,是指人为因素改变了岷江的自然流动,威胁了两岸及其流域的生态环境。”他们证实了“脱水”期从去年10月至今达半年的说法,而且这个半年跨越了冬春两季,正好是物种的休眠期和生长期。他们为此找过各家电站商议在枯水期放水出洞,“但除了映秀这个老电站重视生态,主动提出放水,其他的无一家同意,都忙着发电赚钱。国家也找不到一个强制性的标准要求他们在什么时候放水,尽管我们上门宣传、解释、劝说,但很乏力。”
这两位干部担忧地说:“从福塘上来大都属于干旱河谷地区,生态极为脆弱。国家发展要电,百姓生活生产以及生态养护要水,能源利用和资源保护正是这把剑的双刃。”
据了解,该县已建成的电站有60座,总装机容量为134.3765万千瓦;正在建设的电站有8座,总装机容量为21.65万千瓦;规划的还有17座,总装机容量为1.96万千瓦。全部建成后距该县确认的可开发水能资源175万千瓦还要多17万多千瓦,也就是说面对让人已经如此抱怨的生态,这个地方还有建设电站的空间,只要还有愿意投资建设的单位。
“再建的话,建在哪里呢?还有地方吗?”记者想着一路看见的电站,觉得实在找不到“布点”的地方。
回答的是苦笑。
“我们在计算水能资源和可开发利用的水资源时,有无计算生态成本?”记者又问。
答:“没有吧,有谁会去那么算呢。”
采访回来,记者在四川某网站发了几幅本次采访时拍摄的有关断流及河床裸露的图片,经版主稍改标题,搁置首页后,短短几天内,该帖点击量就超过2000人,忧虑、批评、呼吁、质疑、分析……接踵而至:“触目惊心的感觉”、“很难相信这些工程是经过科学的决策而决定的”……
四川省水利综合监察总队王文峰在回答记者关于“可开发利用水能资源的计算过程有无计算生态成本”的提问时指出:“首先,利用岷江水能资源发电是符合国家大方向的。在电站建设当中,国家的要求是保证要有30%的水流量通过河道。而导致断流、施工弃渣乱堆乱放等现象的原因就是设计审批把关不严、论证不足、业主有法不依。”
他担忧地指出:
“电站一般是根据以往二三十年的水文资料来设计的,实际上水流量是在变化的。岷江来源雪山,水流量正逐渐减少。而企业总是尽量考虑多发电,这个矛盾不仅会导致断流,对电站本身也极为不利。”
“水电要开发,但要适量开发,在有条件、破坏小的地方建一些大型电站,不能遍地开花。”中国科学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陈国阶认为:“河流成于天然,是需要完整流动的。电站的滥建破坏了岷江的整个生态系统,断流会对水生物、鱼类等构成灾难,使河流处于死亡或者半死亡状态。”
同时他指出,“岷江干旱河谷地带的流量减少,会造成空气的水分减少,使干旱面积扩大,干旱更严重,生态更脆弱。这一带地质上叫变质岩,山体松散,非常容易发生塌方和泥石流,因此,过多的修建电站也会加重地质灾害。”
“为减少成本而乱挖乱堆的施工行为,会导致泥沙淤积,严重了甚至会造成下游大型电站紫坪铺的泥沙淤积。”他说,“电站建设也破坏了岷江沿途的景观,给九寨沟旅游线路上的游客留下了不好的第一印象。”
“可是很多电站都是通过了水评、环评的啊?”记者问。
陈研究员继续说:“论证、审批应该是个严肃的过程,必须抛开部门利益,不能自己来评、来审。水能开发也要充分考虑到补偿和恢复环境的成本。”
“环保是需要大量投入的,而一些地区刚由木头财政迈向水财政,有的县年财政收入才1600万元。他们一方面很难付得起环保费用,另一方面很需要经济的快速增长。这个矛盾怎么解决呢?”记者问。“采取一定方式进行补偿上游生态屏障保护的建议,加强东西部的环保协调,我是赞成的。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上游生态屏障建设首先是保护上游地区的自己。经济发展必须转换思路,提高经营意识。加强资源的保护性利用,增强对农副产品经营能力和一些与资源相关产品的深加工能力。比如茂县一企业用红豆杉提取治疗癌症的药材,就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他回答,“把原生自然资源破坏光了,就等于把家底当光了。我们不能靠变卖自然资源而换取经济的发展。”
记者发稿时获悉,杂谷脑河上又有一座电站破土动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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